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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地獄一日游

作者:一江春水逆流

文案

接了一個莫名的電話,主角被拉入了一個奇怪的旅行團,日覆一日進行地獄一日游。若人生重來一遍,梅之緣只想長嘆一聲:這麽坑爹的人生是誰設計的。如果有上帝,請饒恕你不敬的信徒,如果有盤古,請重歸混沌。地獄一日游,玩的就是心跳。問題是:誰的心在跳。

內容標簽:

搜索關鍵字:主角:梅之緣 ┃ 配角:盤古大神,上帝 ┃ 其它:神啊,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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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的電話

梅之緣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的道路。

魔都的清晨依舊是車水馬龍,兩側綠化帶依舊花紅柳綠,透露出勃勃的生機,一只瓢蟲慢悠悠地從肥美的綠葉上爬過,帶出一絲亮晶晶的粘液;剔透的露珠在花蕊中慢慢滾動,仍不忘沾染花的清香。

人行道上,兩條腿的人和兩個輪子的摩的在來回穿梭。間或夾雜幾句謾罵,幾聲喇叭。無非是你搶了我的道,你堵了我的路。

淩晨8:00,任何阻礙人類前進的腳步的事物,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都是不可饒恕的。原因大家都懂:遲到者罰。

梅之緣曾經是上班大軍中的一員,但是今天,他再也不能風雨無阻的去上班。原因無它,單位別出心裁推出了年終獎,決定集資抽獎馬爾代夫5日游。

梅之緣有生之年抽到了唯一的旅行券。

在同事的羨慕嫉妒恨中,他緩緩睜大了狹長的眼睛,旅游券正面清楚的寫著:地獄一日游。反面寫著:尊敬的梅先生,恭喜您中了地獄公司的一日游活動,您可在4月1日全程觀賞地獄,途中由我公司金牌導游為您服務。旅行過程中食宿全包,全程由豪車接送。您可單獨旅行,也可攜帶同伴2名。祝旅行愉快。附:本公司擁有最終解釋權。

“原子,帶哥去唄。”高得湊過來,笑嘻嘻的說。

高得是梅之緣的小領導兼發小,拿他的話講,大家是穿同一條開襠褲長大的,竹馬竹馬的交情。

梅之緣在25年的倒黴生涯中,全靠高得的接濟,就連現在的工作也是他介紹的。

交情歸交情,但其實梅之緣每月有那麽幾天不想見他。理由無他,嘴賤。

梅之緣在龍之嘴酒吧偶遇初戀女神,在女神的目光洗禮下,剛想說點什麽,就聽旁邊有人說:原子,相親呢。這是第幾任啦。定下來得了。哎呀,錯了,錯了,女方在某某包廂呢。

梅之緣顧不上解釋,也來不及擦頭上的血腥瑪麗,甩開高得的手,以博爾特的速度沖出酒吧。但見冷月淒淒,樹聲細細,佳人渺渺,獨悵然而淚下。

“茜茜——啊!”梅之緣大叫一聲。某人萬年不穿的城墻終於掛不住了,小聲說:那什麽,不就是怕你旅途中寂寞麽。

“那就得帶上你呀?”梅之緣冷笑一聲,“就憑你也想泡上個異域風情的美女?,再長高20公分吧。”

高得不吱聲了,他容顏精致,體型勻稱,就是個矮。沒辦法,天生的。父母都矮。除非他青春期基因變異了,老高家就沒出過高個子。

在沒有基因檢測的年代,高爸爸偷偷驗了血型,差點以為高得是隔壁家老王的種,哦,是老古,大名古潘。

為了這事,高家父母差點離婚。

正當事情鬧得滿城風雨的時候,高媽媽又懷孕了。法院不判離婚。

之後看在小兒子的份上,高爸爸認為得擔當起一個男人的責任,綠帽子也忍了,只是對兩個兒子到底不能一視同仁。高媽媽是中學教師,在當時是文化人兼文明人,也想不通原因,但對大兒子多了幾分愧疚。

於是雖然爹不疼,還是有娘愛,高得終於沒成為一顆歪脖子樹。但是血緣的力量終究是強大的,老高家的個矮變本加厲,老高家的嘴賤也是無師自通。

“難得的機會,小梅當然要好好玩一番的。高經理,你心臟不好,就別去了。小梅也是為你著想麽。”

老好人寧大姐一錘定音。

“還是大姐對我好。”梅之緣笑道,“不過,你看這是馬爾代夫5日游嗎?”。

寧心接過票,仔仔細細地看了一番,說:“沒錯呀,而且任何花費都是免費的,包括購物。別忘了給我們帶禮物哦。”

“怎麽會忘呢?”梅之緣哈哈大笑,連眼淚都下來了,人皆以為他樂瘋了,終於走運了一次,只有他知道到手的是什麽。

“天堂1日游麽”。

“小梅,是5日,你看,從2月5日至9日,乘坐波音大客機,還有抽獎抽到心跳停止,別耽誤時間,準時出發啊!”

帶著眾人滿滿的祝福,梅之緣出發了。

2月5日晨,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緩慢駛入停車庫。梅之緣擡首挺胸走出單位,碰到車門時後悔了,匆匆轉身,一路小跑進公司。

頭頂的吊燈發著柔和的光暈,照著不大的前臺。

前臺小妹的發絲清晰可辨,一切都是熟悉的。連想動手摸摸烏黑發亮的頭發的心情也是熟悉的。

熟悉的小妹中規中舉地笑對著他,露出兩顆潔白的小虎牙,梅之緣心頭一松,下一刻又抽緊,只聽小妹說:“這位先生,請問您找誰?”

“我,我是梅之緣呀,梅之緣。你們常叫大梅的梅之緣。”

小妹露出茫然的神色,不過多年的職業修養讓她迅速反應過來:“好的,請問梅先生,您找誰,有預約嗎?”

聲音依舊甜美,梅之緣卻如墜冰窟,他勉強笑笑,慢慢走了出去,天陰沈沈的,他緊了緊風衣,地上的影子被刮得如同紙片。

包裹的像木乃伊的司機殷勤的打開車門:“梅先生,請上車。”梅之緣吸吸鼻子:“我爸媽就是這麽走的,如今輪到我了嗎?沒有人記得他們,連我都想不起來他們叫什麽名字了。”

司機沒吭聲,等車子駛離市中心後,那沙啞的嗓子突然變得清亮:“原子,放心,我開車很穩的。”

梅之緣……,“你知道我們要去哪裏嗎?給我下車!”。“馬爾代夫,不對,先到彩虹機場”。

梅之緣看著偷渡成功的高得,解開了阿拉伯式頭巾,興奮地滿面潮紅(其實是捂得),無力的問:“司機呢?”

“我還從來沒開過勞斯萊斯幻影呢!”

“司機呢!”

“我給他100大洋,現在正偷著樂呢。說什麽如今通貨膨脹了,客人也不給小費了。車借我開開,停在彩虹機場就行。兄弟,這麽瘋瘋癲癲的司機,居然也有人聘請。哥放心把你交給這麽一個司機嗎,一葉知秋,說不定導游也不靠譜,哥會讓你一個人上路嗎?”

梅之緣怒道:“你知道我們終點是什麽嗎,就敢跟上來。”

高得頭也不會,悠悠道:“你不說我們了嗎,你一個人算我們嗎?你走了,飯誰做,衣服誰洗,地誰拖。就算到地獄,你也別想甩下我。”

梅之緣冷笑道:“合計我就是一高級保姆。”高得不吭聲了,在寧大姐不在的時候,梅之緣的冷笑絕對是美國總統的核手提箱密碼,比之瘋狗狀態指數級別增長,正常人才會不計後果地進一步激怒他。

“馬爾代夫,我也來了。”他心裏默默的高興。當然,如果地獄真的是地獄的話,他還會這麽平靜的高興嗎?

事後,梅之緣問:“你當時是真傻還是假傻?”

高得悠悠反問:“你說呢?”

男人的面子大過天,梅之緣至始至終沒弄明白高得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還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不過,前途未蔔的旅程突然變成二人行,似乎人生也沒那麽糟糕。

車子平穩的行駛在木蘭路上。一路上高得都默默無言。

梅之緣忍了又忍。終於,忍受不了那沈悶的氣氛。

他說:“領導你真的知道我們要去什麽地方嗎。你真的以為我們要去馬爾代夫嗎。如果是馬爾代夫兄弟我為什麽不讓你去。”

高得笑了,說:“還不是你自小喝涼水都塞牙,要不是我這小福星鎮住你,你那四條腿就只剩兩條了。

梅之緣知道高得又扯到5歲那年的往事。又是一陣沈默。

5歲那年的生日他永生難忘。但他拒絕回想。

香煙在指縫中裊裊升起白煙,遮得他面目模糊。

哭鬧聲、叫喊聲、剎車聲,各種聲音在耳邊嗡嗡作響。他心頭隱隱作痛,想把記憶甩到腦後,但記憶卻像頭怪獸緊追不舍,又像魔都的濕氣無孔不入。他一陣咳嗽,像要把肺咳出來。

前面高得毫無動靜,好像在專心致志的開車,體驗有生以來第一次開凱迪拉克的興奮,或者是對挑起事端的懊悔,不知如何不露痕跡地轉移話題。

梅之緣默默掐斷香煙,他記得高得心肺弱,不能吸二手煙。

“下車吧,真不能帶你去,我女神在呢,你一電燈泡算怎麽回事?回來給你帶雙份的禮物。”

“梅先生還打算回來嗎?”

“高得”的頭180度轉彎,啞著聲音問。頭上戴了一個孫猴子的面具,這讓他看起來有幾分搞笑。

“到了嗎?”

“梅先生怎麽不問問高得去哪了呢?”

“估計打個瞌睡發現還在床上吧?”

猴子司機笑了:“原本是這麽設定的”。

梅之緣的心像被鞭子抽了一下,背上全是汗水,臉上卻不露聲色,笑到:“那貴公司改行規了嗎?偷渡讓上頭知道了,對誰也不好。”

司機的面具裂開了,露出慘白的皮膚,猩紅的嘴唇。

他往嘴裏塞了一片肉,細細咀嚼後戀戀不舍的咽下,閉上眼,感受著香甜的回味,嘆道:“好長時間沒有這等上好的貨色了。”

話未說完,臉上挨了重重的一擊,整個猴子面具四分五裂,掉落下來,露出一張是人非人是狗非狗的臉來。

上半部是人,漆黑的眼睛,挺拔的鼻梁,下半部是狗,前凸的嘴巴,寬大的舌頭,鋒利的牙齒。

它饒有趣味的看著梅之緣鐵青的臉色,說:“豬肉而已,貴客為何發如此大的脾氣。”

梅之緣厲聲喝道:“他到底在哪兒,你們要拿他怎麽樣!”

司機笑到:“你們人類總是這樣,事到臨頭才後悔。漢語怎麽說來著……”它思索了一下,說:“好像叫不見棺材不落淚。”

梅之緣冷冰冰的說:“既然接到電話的是我,亂說一氣的人是我,在網上登錄的也是我,你們為什麽把不相幹的人扯進來。”

司機笑道:“他可不是不相幹的人。只不過內部機密,我不能告訴你。”

“也是,20年前我家就沒電話,也沒有防範騙子的意識,只會按你們的指示操作,他們到底有什麽特別的讓你們選中。”

司機面露悲憫,說:“小兄弟,然道你們人間界每年高考試題是一樣的嗎?”

父母是對陌生人的要求一絲不茍,自己是完全反著來,那高得呢?他又是為什麽被選中?不對,請柬只有一張,只能兩個人一起去,盛宴還未開始,他就沒有危險,那他到底去哪裏了呢?

梅之緣瞪著狗面人,像要把它瞪出幾個窟窿,讓那秘密嘩啦嘩啦地流出來。可惜,狗面人轉過頭,用高得的嗓音悠悠道:年輕人,路還長著呢,你可以好好睡一覺。如果你命硬,自然有重見你朋友的那一天。”

☆、時間與表

世界是物質的,梅之緣自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如此,可是,眼前那一幕讓他震驚了。車水馬龍,花木路自然如此,可是,橫跨花木路的槐飛天橋呢?被壓成了扁扁的人行橫道。關鍵是,它,它,它永遠是紅燈啊!這讓人怎麽過。過個鬼啊!

沒錯,是鬼。

任誰一覺醒來,發現車子在原地打轉都不會高興。況且車上有一個真正的鬼。

可狗司機不這麽認為,它是地獄來使,真正考過地獄通用旅游證的,通多國語言,連蠻荒之地太平洋海的語言都能說上幾句。供職於鴨梨山大公司,也算是個青年才俊。大名:鉤鉤。

鉤鉤才俊生怕嬌弱的人類經不起驚嚇,故執意全程陪同。關鍵是,這是一筆好大的生意啊!值冥幣1億,相當於太平洋公司3個月的獎金。

為什麽值3個月?不是梅之緣身份貴重,主要是高得的人民幣,整整一張啊,關鍵還是鮮紅色的。冥界以紅為尊,凡是貨幣必印上冥界銀行的標記。正面是中華田園狗,反面是1億。我的鬼,自從人間嚴禁損毀人民幣開始,偷渡過來的鮮紅貨幣就越來越少,再加上狗頭幣貶值,人民幣□□,堪稱紙幣中的黃金。100人民幣約等於1億狗頭幣。要不是紙張脆弱,鉤鉤真想咬上一口,流下幸福的淚水。據說,地獄的土豪就是這麽做的。你說他們為什麽不咬黃金,騙鬼呢,哪個華夏人上墳燒黃金的,那玩意燒得化嗎?再說了,一攤金水,還不是白白流入下水道,不知是進了諦聽還是貔貅的肚子,你拿得出來嗎?

話扯遠了,大家知道一百元人民幣能幹什麽了吧?不知道,確實,在主角不知道的情況下,鉤鉤先生充當了他的導游,經驗豐富的導游呢,還需要嗎?

需要嗎,好吧,至少它喚醒了鉤鉤先生的職業道德感。鉤鉤先生原職業:地獄來使,目前兼職,地獄導游。如果梅之緣得知此事,會大喊一聲,毛爺爺誤我。可惜此刻它正默默地發揮了它的作用。鉤鉤先生試圖讓梅先生明白,過馬路也是地獄的一大景點。普通人還需排隊買票呢。

梅先生搖搖頭上的流蘇,果斷地用毛絨絨的手,哦,不,爪子握住,向前沖。果然,一個沈重的鋼鐵怪物從身上碾過,梅先生掙紮了一下,還沒起身第二個怪物又呼嘯而來,呼嘯而過。留下一只頭戴流蘇的玩具貓身首分離,在第五個怪物留下一句國罵後,鉤鉤先生總算是把梅先生從人行道上搶救了回來。梅之緣看看自己的左手,那兒戴著地獄的毒蘋果手表,在本尊被碾壓時指針果斷地停了。時間4月1日23時59秒。

鉤鉤先生自豪地說,梅先生,你還是挺有悟性的,短短5天你就能在車水馬龍中存活一秒,看來花光24小時不需要多少年。很快就能回到人間界了。

梅之緣趴在馬路砑子上直翻白眼,眼角餘光閃過交通亭,那裏存放著他的身體。

不美,沒六塊腹肌,但是是他的身體,也只有他一具身體。當然,如果人間界發展打黃掃非運動,無意中抽到交通亭,那麽就是他的屍體。

大水不會沖了龍王廟的。沿著梅先生的視線,鉤鉤導游安慰著他,也安慰著自己。

要是發現了呢?梅之緣苦笑。

你的靈魂還在,我會給你找個新鮮的。鬼導游安慰他。

梅之緣笑說,人說鬼話連篇,古人誠不欺我。鬼先生怒了,我是那沒良心的鬼麽?梅之緣向崗亭擡擡下巴。鬼先生面如鬼色,兩個全副隔離衣的人把梅先生的身體也稱遺體擡了出來。

梅之緣向自己的身體撲過去,卻一次又一次地穿過自己的身體,直接撲倒到地面。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擡走,耳聽人說,可憐見的,有什麽想不開的,要自尋短見。又有一中年婦女說,據說是被女朋友拋棄了呢,哎,年輕人,怎麽邁不過這個坎呢。又有人低聲說偏讓周圍的人都聽見了:我表哥是公安局的,據說他是橫跨五省十三縣的毒梟。這回走投無路了,想來個魚死網破,被小弟告密,被逼一下狙擊了。

被自殺謀殺誤殺了無數次的梅之緣終於掙紮著爬起來,跟鉤鉤導游面面相覷。在鮮紅的毛爺爺的譴責下,鉤鉤導游訥訥的說,要不,你先用我的身體吧。

梅之緣附在鉤鉤的身上,看著他靈巧地通過馬路,忽然說,我父母就是這麽死的吧?鉤鉤耷拉下耳朵,用餓死鬼三個月沒吃飯的聲音說,怎麽會呢,離開了你,他們指定不知有多快活。姓梅的,應該玩到第三個節目了吧。

地獄到底有多少個節目呢?能讓人在24小時玩遍。梅之緣幽幽地問,初次上任的導游掰了掰手指,說:無數個,只要肉身不死,可以用無數個24小時,把手表的指針再撥回一圈就是了。

梅之緣的目光黯淡了,可惜他已經是具無名屍了。又有幾個小時呢?這會功夫,估計都開始解剖了吧。

他的胸口開始慢慢滲出暗紅色的液體,鉤鉤先生大叫一聲:汪,不好,我們得在他們掏出你的心臟前到庇護地,否則你就真的死了。

☆、為什麽

人生總有很多問題是無解的,比如幸運,比如厄運。幸運來臨時有人問為什麽不是我。厄運降臨時,又有人問,為什麽是我。

梅之緣的人生是一種不折不扣的無奈,命運壓根沒有給他選擇。興許是老梅家祖墳位置不對,或者是梅爸梅媽年輕時喜歡批判,勇於否定權威。雖然沒手上染血,但是卻給梅之緣留下了一筆債。

“兒子啊”,梅爸喜歡在繁星滿天的夜晚給他講童話故事:“世界是物質的,但由於人類的無知,往往幻想出精神界。承載著生命難以承受之重。人們喜歡稱之為五維空間。”

梅爸很有文藝範,簡稱裝逼。這個習慣在結婚生子後還是頑固的在內心占據一席之地。梅媽沒有那麽多愁善感,既然世界是物質的,那麽誰來養家,誰來做飯,誰來帶孩子,都是大事。

每當梅媽大叫一聲:老梅,打醬油去。梅爸總是嘆息一聲,像赴刑場一樣往外走。“兒子,其實菜裏沒有醬油更好吃,因為它會掩蓋味道,無論是酸甜苦辣,那都是原本的人生啊!”

梅之緣似懂非懂,原來世界是物質的,所以五維世界是個垃圾桶,專門用來裝載梅爸的牢騷。

總之當文藝範的梅爸遇上梅媽,被捕獲了,有了梅之緣,梅爸就像一只股票,被套牢了。

五歲那年,梅爸的這支股票崩盤。梅之緣眼睜睜看著他們消失。上一刻還在暢談梅之緣的未來,梅之緣吹滅了5支生日蠟燭。黑暗中,萬籟俱寂,只有自己的呼吸聲。

5歲的男孩子,膽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梅之緣安靜地坐在兒童椅上,透過窗戶,外面沒有萬家燈火,只有一輪血月,半鉤型,像一只半瞇著的眼睛。

他吞了下口水,爸媽遲遲不開燈,他餓了。跳下椅子,摸索著打開燈,臆想中的光明並沒有到來。

停電了。他想。可惜今夜看不成奧特曼了。那只小怪獸到底有沒有搶到那把寶劍。不過,不要緊,明天可以問問高得。他一定知道。

——梅子,既然停電了,同一個片區的高得怎麽會知道結局呢?

他在黑暗中吃了半塊蛋糕,摸索著走到自己的房間,爬上床,迷迷糊糊開始睡覺。

——怎麽?你問他為什麽不用蠟燭。明火是小孩子使用的嗎?挨竹板夾肉的又不是你。

梅之緣是被滿室陽光喚醒的,還有小個子高得。這小夥伴把窗簾全部打開,刺眼的光讓他想睡懶覺都不行。

“原子”,小正太的臉上滿滿都是擔憂,“你一個人住太不安全了,還是搬我家去吧。”

爸媽又去旅游了,家裏又剩下他一個了。太好了,可以通宵看游戲,不用躲被窩裏借著手電筒看了。電池還貴,值兩個包子。

高得的下一句話讓他傻眼了,這樣你就不用呆在一個人的房子裏了。

神啊,世界怎麽了。他什麽時候成孤兒了。這嘴賤的小矮子。

在某種程度上,高得的嘴賤慘絕人寰。說什麽中什麽,可惡的是,好的不靈壞的靈。梅之緣一度懷疑他是烏鴉精轉世。高得是絕對不會意識到自己的缺點,因此他成功地得到了嘴角的一塊淤青,眼淚汪汪的說:“那你一個人怎麽活呢?”

從那天起,真正的梅氏孤兒就登場了,老梅家徹底消失在歷史的舞臺。只要一提梅家,左鄰右舍就疑惑了,有那麽一家子人嗎?那不是一棟空房子嗎?要麽就是:“除了野貓就是野貓,那樣的房子會有人住,見鬼了吧”,有恍然大悟者,“那是前朝梅翰林家,據說得罪了當朝權貴,被抄家滅族了。梅老爺子臨終前詛咒,住進這房子的人都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的梅之緣落荒而逃。從此再也不敢問起自家房子的主人。梅爸梅媽像時間長河中的泡沫,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有任何人記得這對夫婦。也許他們真的去了五維空間。結果是,梅之緣成了官方認證的真真正正的孤兒。

警察叔叔來過幾次,好幾波人在房子裏莫名其妙地失蹤了。案子不了了之。梅之緣被認定為被拐賣的兒童,因為年齡小,忘了出生地和父母姓名,被人販子千裏迢迢拐賣到魔都,因為種種原因,可能是智障,沒賣出去,被遺棄在老房子裏。

新鮮出爐的霧都孤兒梅阿甘被送到了同仁孤兒院。本來按取名標準該姓石的,叫石丁辰。然後等著愛心人士領養或者在孤兒院呆到18歲,然後自謀生路。順便說一聲,高家不具備收養條件。

然後在某個夜黑風高的夜晚,梅阿甘越獄了。

越獄前,高得憂心忡忡地說,“原子,你確定要離開這裏嗎?萬一被老妖婆抓去了怎麽辦?”

梅之緣本能地去捂他的嘴,沒趕上,又一句醞釀好的話飄了出來,在他身上繞了三匝,沒入他的身體。“路上車那麽多,原子,萬一出車禍了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涼拌唄。”梅之緣心道,心中充滿了一去不回的豪情。世界那麽大,說不定能遇上奧特曼呢。所以說,某種程度上,警察叔叔還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本質。這就是個瓜娃子。

作為唯一的朋友,梅之緣不認為自己的馬路殺手的稱呼始於高得。就像不能把自己的不幸歸咎於他人,雖然這會讓人心情輕松。老梅家的祖訓認為:如果某一天你遭到厄運,那麽絕對是自身實力不夠,不能怨天尤人。

多麽通情達理的一家人啊!

梅之緣成長過程中在社會上磕磕碰碰,摸爬滾打。具體如下:

走路時總被車碰,開車時總被人碰瓷。

交警每次看到他都樂了,從“梅先生,你負完全責任”到“那小子又來了”,再到“喲,梅先生,今天又是什麽狀況”。最後“呵,是梅子呀,某某路是堵車了呢還是連撞,什麽,整座橋都塌了。他媽的什麽,什麽,梅子超載,把路壓塌了。”

把路壓塌了的梅之緣從廢墟裏爬出來,抖抖身上的灰塵,除了副駕駛扁進去以外,車體尚算完好。新買的衣服被掛出道道痕跡,皮膚也有橫七豎八的白色條痕,有幾條開始慢慢滲出血跡。借著夜色的掩護,他利落地翻過護欄,消失在綠化帶後,像一抹灰色的幽靈。

總之,梅之緣在司機群裏聲名遠播,在警界臭名昭著。某一天如果不出事故,那絕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土地公公法力大增,以神仙之修為保大路之平安。

但是,現在沒有人能認出他。盡管他身無寸縷,足底的梅花胎記孤獨地開著,他的腳趾頭還是被當成一支光禿禿的梅枝,被溫柔地掛了一個無名氏的標志。

☆、車禍從來不是個事

對梅之緣而言,車禍從來不是個事。像每天刷牙洗臉吃飯一樣正常。但現在,梅之緣知道了,什麽叫車禍無底線。

他看看自己的新身體,一只宮廷仕女打扮的玩具貓。

“是碰碰貓。”唯恐天下不亂的鉤鉤先生插嘴。被玩偶貓的前爪無情地擊中鼻子。世界清凈了。

無視鉤鉤先生的眼神控訴,梅之緣打量著自己的身體,世界觀刷出了新的高度。

花格子棉布做成的連衣裙被勾破了,白花花的棉絮露了出來。上面還留著一道道黑乎乎的車痕印。花貓頭上裝飾著的仿古流蘇閃爍著五彩斑斕的光,在地上投下不規則的陰影,像極了一張張無聲吶喊的嘴。

控訴我麽?他滿不在乎地想。老子血肉之軀過這樣的馬路都有難度,何況是一只貓。

——別忘了你自己現在就是這只貓。原子。

“餵,鉤先生,有新身體嗎?”

鉤鉤先生火冒三丈,“梅先生,請允許我鄭重地提醒你,我叫鉤鉤。”

有區別嗎?梅之緣咧嘴笑了一下,靈體狀態的他是個黑乎乎的紙片人。一張開嘴,就露出白晃晃的陽光,燙得他齜牙咧嘴,連忙一頭鉆進貓的身體。然後,他七竅生煙地發現,貓身上冒出絲絲黑氣。黑氣在陽光下消融,他就在貓裏打冷戰。

鉤鉤先生善意的提醒:“梅先生,請躲進去一些,盡量卷成球體,否則你就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雖然地獄包吃包住包玩,但目前經費緊張,只有這麽一具屍體。等我晚上補好就好了。明天還是可以繼續玩的。祝晚安。”

小氣的狗。鉤先生和鉤鉤有區別嗎?然道這只狗未成年?梅之緣腹誹著,盡量擠進貓的深處,迷迷糊糊度過了地獄的第5天。

原來包住就是住進一只玩偶貓的體內。當他一覺醒來,發現周身是五顏六色的靈體球,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這貓還是個大通鋪。

“這好像是我的碰碰貓。”梅之緣瞇著眼睛,周身泛著殺氣。

“原則上是的。”

“不過本公司擁有最終解釋權?”

鉤鉤先生窘迫了,完全沒有了昨日的氣勢,“那倒不是,不過這幾個靈體再在外游逛的話,會成為孤魂野鬼。那什麽,借用,借用。”

“經我同意了嗎?”

“從法律上講,我們有救治引導受傷靈體的義務。”鉤鉤先生偷偷瞄了梅子緣一眼,“況且他們只待一晚,今天義務救助大隊就會把他們送走。”

“每天都這樣嗎?”

“你都知道了?”鉤鉤惴惴不安的說,“其實你每天晚上都醒著的吧?”梅子緣哼了一聲,“你準備瞞到什麽時候。”

“那不是,你來的那一日,不知為何,貓屍失蹤了不少,導游無故失蹤,尋找回來的游客都受了傷,只說是被襲擊了。醫院爆滿,救護車不夠用,剛好貓屍也像人體一樣,可以養護靈魂,於是——,你都知道了。”

“貓屍!”梅之緣咬牙切齒,原以為是單間,結果是大通鋪,關鍵是:原以為是玩偶貓,結果是屍體。可是屍體怎麽這麽像玩偶貓呢。這是地獄的風俗嗎?把戰利品晾幹,做成道具,供人玩耍,要不要有這麽深仇大恨,凡間的鞭屍也不過如此吧。梅之緣自認為心狠手辣,此時也起了自嘆不如之心。也是,“這是大犬地獄吧?”鉤鉤先生驚訝了,“梅先生”,它說:“你連這也知道了。”

“碰碰貓是出了名的難以捕捉,簡直像狐貍一樣狡猾。但也是上好的靈魂儲存器。自從第一天你抓到了它,我就知道梅先生不是人。果然一般的玩偶貓裝不下您的靈魂,只有碰碰貓才合適。”

所以包住就是說,只有一艘破船,在驚濤駭浪中還得及時修補,否則隨時會沈沒。包穿就是,只有這麽一件貓皮大衣,只能縫縫補補,否則就得裸奔。

人生要不要這麽悲催呀,如果人生能再來一次,他絕對不會逗電話那頭的“人”。

那一日,甜美的聲音響起,恭喜梅先生中了馬爾代夫5日游,梅先生驕矜的表示沒興致,如果有地獄一日游倒可以考慮考慮。電話那頭沈默了許久。正當梅先生心頭暗爽時,換了一個醇厚的男聲,對方表示可以考慮,請梅先生靜候佳音。

之後的事就是他始料未及的。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上哪兒再去找一只碰碰貓。這只貓是怎麽抓住的呢?梅先生陷入沈思。

從勞斯萊斯幻影中走出時,面對鱗次櫛比的商場,在鉤鉤先生的引導下走進了一家名為地獄門的商鋪。眼前驟然一黑。他條件反射的握緊了鉤先生的爪子,掌心一痛,溫熱的液體緩緩順著掌心滑落。滴在不知名的土地上。良久,傳來一聲輕響,如石子投入深湖,回聲幽暗而悠長。

“哎呀,不用抓那麽緊,奴家不會逃跑的啦。”嬌媚的女聲由近及遠又由遠及近,最後一個“啦”字就像有人湊在他耳邊低低吟哦。微涼的氣息引起頸側一陣酥麻。

顧不上被女人揩油,梅之緣倒退一步,任由右手鮮血橫流,反扣住對方手腕,一個過肩摔左腳已重重踏上去,足底宛如踩到一團棉花。

“恭喜你”,熟悉的聲音響起,帶著驚喜,“梅先生您抽中了碰瓷貓,也叫碰碰貓。”

於是他參加了熱情的地獄準備的第一個觀光游覽節目碰瓷貓過馬路。

梅之緣一走出地獄門,驟然覺得身上一輕,像吃了一顆十全大補丸一樣:平素裏“碰瓷”引起的各種內傷都冰消雪融,渾身懶洋洋的。

如果不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身體倒下被鉤鉤先生猶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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